新博物馆学视野下物的诠释与建构
新博物馆学意涵的多元整合优势,加强了对博物馆各面向的探讨力度。新博物馆学更多地关注物的功能和目的,对其既定的方式、论证结构与思维方法进行一系列的反观。物的建构是以人为导向的,对人的发现与思考是新博物馆学研究的重要指征,并获得新的发掘和诠释。物的情境等建构在后现代语境中凸显出新的文化逻辑与思想语系。博物馆物的媒介作用,即在诸多力量与关系的映射中,物进入不同的信息渠道获取更多的意义和价值。通过物人关系的新解读,博物馆物的意义呈现出更多的可能性,这也正是一个值得深入探究和发掘的新议题。
一 、物的诠释视角与范畴
随着博物馆的代际转换与社会变革,物的话语与符号结构在不同的历史语境中不断嬗变。物的话语根植于不同时代的意义和社会关系网络中,并在一种具体的时代背景与文化语境中相汇合,产生新的意义和效果。人是物的认识者与执行者,物要通过人来阐释其内涵,人由物来标识,这是博物馆物象化的一种表现。 物在进入博物馆之前,置身于生产、流通、消费的特定社会关系之中;进入博物馆之后,物脱离了其生成与流通的社会情境,被编织进博物馆人为构造的新序列中。公共博物馆为物的秩序性展示提供了可观赏释读的展示空间。传统博物馆展示一直沿用系统分类法进行智力性诠释,物是一种线性的精确的描述,呈现出“物藏”作为文化表征的真实性和权威性。 随着新型社会科学大量涌现,对传统博物馆学的演进主义和进步观念的批判揭穿博物馆物化的现象。人们不再满足于线性展览的叙述方式,一种多元化的主题展览呼之欲出。在展览创建与审美中,探索能够激发对话的展示手段,以民主多维的姿态呈现事物的多样性,激发观众提问、批判和反思,尊重观众诠释、质疑展览的权力。随着科技馆和科学中心等新式博物馆的建立,人们对博物馆的收藏理念、展览技术产生了疑问,即博物馆的重点是关注收藏或展览还是观众?这一分歧引发人们的思考:介入到人与社会最为关切的文化问题的探讨才是博物馆关注的核心职能。由此,新博物馆运动应声而起,它摒弃了以物藏为展教传播的主导理念,更多地关注人的需求,倡导对文化的增值输出,延展博物馆服务社会的功能和理念,以多元、新异及反思的思维来应对博物馆出现的新议题与困惑。博物馆的新旧范式之变体现了单向与互动、隔绝与参与、一元与多元等多组关系的切换。 新博物馆学强调以“人”为中心,并非排斥“物”的基础地位,旨在突出物服务于人的需求,强调博物馆服务社会的宗旨。无论是新生的博物馆,还是社区博物馆、生态博物馆的发展与应用,这种动态的差异共存的文化发展必须服务于社会,满足不同社会团体的需要,形成可持续性发展的建构模式。新博物馆学是对传统博物馆学所进行的一种理性反思,即对博物馆的整体功能结构与思维方法进行反观与批判。物的功能是如何定位与实现的?其背后的文化面向和知识意志是什么?展览中主体与客体之间的颠覆性对峙是如何体现的?人与物的关联性结构与语境化选择是如何实现的?在多元文化的倡导与后现代主义的批评下,博物馆本身所具备的“异托邦”性质更为突出,容纳异质空间,兼有容忍与批判、精英与大众、质疑与挑战,其中所涉及的文化被表现、争议与反转。博物馆迎合时代发展潮流,重新审视物、人与社会的意义关联。 二 物的知识建构 随着博物馆的代际转换,其知识框架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其中,物文化的文本解读方式也发生了根本变化,物、展览、空间、秩序、语境、话语、技术等相关联的要素都被纳入到博物馆文本知识的解读中。 01秩序化的知识生产 博物馆一开始就被视为国家意识形态的一分子,发挥着教化、传播的功能。博物馆的公共性注定了它向民众开放的特性,物被置于空间中进行着新知识生产的功能,其价值在观众的凝视中得以释放,观众成为国家意识形态空间治理和规训的对象。物的知识内涵需要观者去发现与解读,通过博物馆空间这一文化介质,物与人的相互交集实现了客体与主体的意义转换。博物馆是文化传播与提升民众修养的重要平台,博物馆的物化教育发挥了知识创造和科学传播的作用,促进观众自我体认的提升。博物馆通过空间与视觉的建构升华了物的含义,通过观看、想象、理解、反思等行为,物成为膜拜、冥想的对象。因此,秩序超越了形式美的诉求,它隐喻着一种权力关系下的知识与视觉的结构模式。博物馆对物的展示与诠释,建构了一种中立性的视觉化叙述脉络,塑造公众认识自我与理解世界秩序的关联图景。 02情境的认知建构 博物馆的展藏与教育使失去考古语境的物重新延展意义与历史解读。每一种对物的具体功能与语境的理解和表述,都是把原初的考古性状归结到当下表述的语境中,以获得整体性的历史思考。新时期博物馆多以情境为展陈表述模式,情境强调认知的主体对环境的选择性与生成性,是践行情境理论的一个独特显示器。物的意义表述日益多元性,在情境创建的关联中不断彰显新知和智性,它既服务于整个展示的表述中,又拥有自身的话语权力。观众本是展览观看中的一个动态因素,现在成为展览设计时需提前考虑的一个重要因素,物退居到了次要地位,以展示环境为中心,观众与展览情境形成互动,在观展过程中建构知识,促成一种真实的情境认知和体验。 03词与物的新建构 博物馆里的物所承载的历史信息不止于文本记载或图录宣传的内容;从展览主题的关键词或分解标题的视角就能领略物的深厚内涵,通过展场的信息传递也能感知物信息的知识表征。出于对人类遗产的理解及其通识教育所需,物价值的正当性问题与哲学思考,语词必然提供充分的、无可辩驳的理解,从而确立起思维辩证的精确逻辑。 博物馆尊重物的不同学术观点的表达,物的知识构建是一种赋义行为,是作为建制各要素协同运作的效果。博物馆所呈现的是人与世界互为关联的指涉,即为话语表达体系。博物馆话语建制的要素包含展览、空间、主题、文本、记忆、媒介、文创等,通过空间、展览、媒介、技术来表述特有话语的权威性。空间与展陈是博物馆建构自身文化的一种深度话语表述,展览是体现博物馆综合实力的重要标的,展览机制都有其自身的历史、自身的技巧和策略,在特定语境内实现各种话语体系的表述。此话语是一种运作于主体构建机制中的文化力量,该机制对抗着把主体视为中心化的、理性自律的原则。新博物馆学以各种新方式重构和阐释自己的时代论题与话语经验,强调所倡导的理解差异、他者以及解放的潜能机会。 三 物的意义建构 博物馆学理念的转变是与社会思潮与文化变革分不开的。博物馆“物–人”关系的转向导致新命题的诞生,物的作用在于“指涉意义、构建社会意义”,物质文化的研究不仅研究物质客体本身,还要研究物质背后人的行为,更要研究人的认知问题。新博物馆学突出“人本”理念,物的作用方式与价值导读都是为了服务于人,物面临着重新编码、解构和赋义,在博物馆整体文化中获得新的发掘和阐释。 01跨学科视域传达 当代西方博物馆界较多地应用结构主义、符号学、行为主义以及信息论等理论学说,考察不同地域、不同民族的物质文化。这为物的跨学科研究建立了一个全面的知识坐标系。“物”被演变为一种象征符号来运用,对人类社会的文化发展做出具有思想性和创造性的解释。 文化互渗和日益多元是当代社会的特征,在倡导跨学科研究的背景下,人们开始注重应用一些现代哲学思想对物的文化意义进行发掘与阐释,物在不同时空中置换,物与其所内化的社会关系发生了变化,物所负载的意义随之变化,博物馆物的意义在跃动的不同语境中得以生成和转换。随着信息技术的创新与发展,物与原有的意识形态或传统之间的牢固关系被打破了。 跨学科因学科间的差异存在而发挥作用,即以一种理解的范畴通过实践获得学科间的再造与重新概念化。没有任何一个学科要素能凭借自身而囊括全部的文化。德国柏林洪堡论坛集博物馆、论坛、展厅于一体,中国台湾奇美博物馆的规划完全遵循多元、开放的世界展示理念。这两例涉及博物馆学的新观念再一次引发了人们对跨文化的思考。跨学科的独特阐释性被认为是反映了一种规则的结构和可能的关系。跨学科是新博物馆学走向纵深发展的一个必然趋势,吸纳各个学科与各类博物馆体系的文化特质,使其成为新博物馆学的建构要义。以多元视角、多学科理论阐释某一文化主题已成为新博物馆学表达的时代风向标。 02展览的叙事建构 新博物馆学是对物的文化理念的一次重组,强调物的媒介作用,物藏已不再具有传统博物馆时代的重要认识论意义,物的建构是以人为导向,对人的发现与思考是新博物馆学研究的重要指征。人文性的表达和阐释成为博物馆学的核心指涉;多元、互动、阐释性的博物馆史就是新博物馆学的产物和表象。 新博物馆学以单个事实的不可见部分作为新视点,或以某一争议的主题事件作为着眼点,从纵横视角将汇集而成的各种言论或对话整合为新议题。物在不同语境中发生新的意义联结与价值流变,作为博物馆特有的跨越时空传递信息的载体与象征符号。叙事是新博物馆学的标签,叙事结构依照时空模式安排,将相关要素以因果关系设定情节,将危机的起因与解决视为阐发的亮点。在每一个叙事的中心都有一个迫切需要某种解决办法的危机或闪光点。物的概念与逻辑表达在一定程度上映射了时代思潮的变革,物的叙事意义铭写着不同文化语境的话语生产,并在历史进程中被赋予变化、发展的新模式。 03物的关联建构 传统博物馆将物规划为一定的秩序性呈现,物的学科知识结构作为标准的展览信息演示,难以阐释博物馆文化易变的、易渗透的特征。新博物馆学从对物质的关注转移到对物质所处的自然社会环境和与人的关系的关注,也就是从物质性为基础转为以观念和经验为基础。 运用新媒体技术,博物馆建立了物的完整的信息传播链条,以高智能的展览体系将其意义传播给公众。展览是由物所建构的一种复杂的意指系统,被视为一个有效的传播信息的链条,每个环节都发挥着物的知识生产的效能。博物馆的展场空间造就了物的系列生产机制,物的符号意义最终被载入到新知识生产的价值创造中,以展览创建的模式体现出来。当下技术对物要素内涵的传播扮演着极为重要的角色,就沉浸式体验而言,似乎只有依赖高科技的传达才能实现。那么,如何看待物、人、技术于博物馆创造机制中相互缠绕的关联? 博物馆的物化是人表征物世界与意义世界的关系,物象化已经进入了以社会性并统一人与物的理论逻辑中。其物象化的背后隐藏的人化或人的自我实现,是博物馆形而上的核心问题之一。那么,物与人如何构筑一种理想的关系?需要理论与实物取得“从互相对立的状态转变为相互支持的关系”。博物馆要超越自身学科指涉的研究范围,发掘物文化的新释义,诠释出物与世界的内在关联。如何在物的展示技术操作与理论诠释之间,找到新的问题发现点,词与物以何种方式抒写新的历史跃进性或可能性,将是新博物馆学阐释的议题所在。 四 结语 物是博物馆之核心要素,“物–人”关系的转换是新旧博物馆学理念分异的标志,新博物馆学排斥传统的客观、线性与理性的桎梏,以多元视野去探究和判断自身的发展与问题,以跨学科建构智识体验,深度建构物的知识与意义的表达维度,重新审视物、人与社会的相互关联意义。博物馆从有形之物到无形之物,物的系统运作支撑着博物馆的生产秩序,规定着文化边界。博物馆的文化认同都是通过物来体现和彰显的,物的阐释都需要解码的文本。博物馆物的每一次思维转向都揭示出博物馆价值建构的可能性。如何审视“物–人”关系,物的世界是消解意义世界还是支撑意义世界,怎样透过博物馆物的表象去探知其背后的隐秘,物与人如何随着社会性的完善和进化达至美学的解决?探讨物的意义永远要切入到人的思想深处,通过物与人来确立新的关系模式,为物的意义建构呈现更多的可能性。这种可能性将引发理性化的思索,关系到我们能否为物的话语建构与意义阐释提供有利于意志达成的前提条件。